提起唐朝,你会想到什么?
是李白笔下气吞山河的唐诗,是何家村出土的金银秘宝,还是气势恢宏的大明宫?唐朝存续时间长达两百八十九年,疆土横跨东亚,在册人口数目在顶峰时达到五千二百多万。可以说,唐朝是秦汉之后一个新的发展高峰。
近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我的大唐日志:漫画十二种唐朝生活》,选取了12位来自不同行业的唐朝人物,以漫画日志的形式,带领读者进行一场唐朝之旅。
曹雨捷 著
垂垂 绘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翻开这本书,你会看到12位来自不同行业的唐朝人的日志,他们是乐工安金藏、诗人白居易、舞者公孙大娘、丝织设计师窦师纶、茶学家陆羽、日本遣唐使阿倍仲麻吕、药学家苏敬……跟随他们的日志,你会看到唐朝对外交流、文化艺术、工艺制作、社会风俗等方面的故事。
新书上市之际,我们和这本书的文字作者曹雨捷、绘者垂垂一起聊了聊这本漫画创作背后的故事。
让史料、文物
自己开口讲话
翻开这本书,令人感到耳目一新的是它讲历史的方式。在书开篇的《安金藏日志》中,这种叙述方式得到了充分体现。
安金藏是谁?
在《旧唐书》中,这位曾供职于太常寺的工人以剖腹救皇嗣的壮举被写入了“忠义”传中。武则天称帝后,她的儿子李旦被诬告要谋反。武则天派酷吏来俊臣进行审理,就在百官无人敢为李旦说话时,李旦身边的工人安金藏站了出来。
据《旧唐书》记载,安金藏朗声对来俊臣说:“公不信金藏之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武则天被安金藏用生命证明李旦清白的举措震惊,派御医救回了他的性命。后来武则天又亲自接见了安金藏,并下令来俊臣停止审理李旦一案,李旦因此躲过一劫。李旦再次即皇帝位后,将安金藏提拔为右武卫中郎将,唐玄宗后又特封他为代国公。
《旧唐书》同时记载了孝子安金藏为母亲修墓的一段故事。安金藏的母亲去世后,他为母亲修墓,昼夜不息。他母亲安葬的地方原本没有水,“忽有涌泉自出。又有李树盛冬开花,犬鹿相狎。”地方官听说后,对其进行了表彰。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安金藏在历史上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直到1981 年 4 月,河南省洛阳市龙门啤酒厂修建新厂时在爆破处发现了一座唐代古墓。经考古发掘确认,这是安金藏父亲——唐代定远将军安菩的夫妻合葬墓。
安菩墓志上的文字揭露了这个自西域迁徙而来的家族更多历史。安菩祖上来自西域昭武九姓安国,他的父亲原是安国大首领,后来带领族人归附大唐,被封为定远将军,相当于五品京官。安菩继承了父亲的骁勇善战,墓志记载他面对敌军,“以一当千,独扫蜂飞之众”。安菩去世后,原葬于长安,后被迁至洛阳和妻子何氏合葬。
安菩墓中出土包括三彩釉陶器、瓷器、钱币、石刻等在内的随葬品一百二十九件,是研究唐代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资料。其中,一匹唐三彩黑釉马尤为罕见。
从工艺制作上说,唐三彩要烧出黑色非常难,需要反复上深色的釉,才有可能烧出黑色。唐代厚葬之风盛行,但目前考古出土的墓葬品中,唐三彩黑釉马仅有两件,十分珍贵。
除了黑釉马,在博物馆的展出里,安菩手中握着的钱币也给曹雨捷留下了深刻印象。安菩左手握着一枚开元通宝,右手手握一枚东罗马金币。唐代时,东罗马金币多在河西及西域地区使用。这枚金币,会不会是这个来自西域的家族对故乡的一种纪念和追忆?后来,这些细节被写入了《安金藏日志》中,在史料和文物的基础上,曹雨捷加入了自己对这个故事的理解,让安金藏自己开口讲出他的家族故事。
这种讲述视角来自曹雨捷在博物馆教育工作和历史教学中受到的启发。从湖南大学岳麓书院考古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曹雨捷赶上了中国博物馆教育行业新兴起的阶段,她加入其中,成了一名博物馆教育行业的从业者。
当历史学习从课堂搬到博物馆时,学生除了兴奋,也常常会向她提出问题:这些文物知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学?这些疑问促使她回过头反思:“从教学的角度来讲,这些知识你应该学,所以我要教给你。但当学生开始质疑这套逻辑时,要如何让他们能从看文物、逛博物馆中得到真正的乐趣,从而对历史学习产生兴趣?”
她想到考古学的前辈老师们说过的话,学习文物不只是为了去鉴定、鉴赏,更重要的是要透物见人、以物证史。只有让观看者和文物背后的人产生连接,文物对Ta来说才有是温度的、可感的。
在逛国内外200多家博物馆的过程中,许多材料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为什么不利用这些材料,写一本足够有趣、又有温度的历史科普读物呢?她找到同样热爱逛博物馆、拥有博物馆学士的插画师垂垂,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从唐朝开始,利用史料和文物,做一本有点不一样的历史漫画书。
最后,这本历史漫画确定的定位是:基于史料和文物进行二次创作的,一本轻轻有趣、有温度、面向9—99岁读者的历史漫画书。
温度来自叙事视角的变化。在《安金藏日志》中,根据史料和出土文物还原的家族故事,通过安金藏自己的口吻讲述后,文物开始“活”了起来。当读者跟随安金藏的视角来看这些文物时,会感受到文物背后的温度,会开始关心文物背后的人:它们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谁在用它?读完这个故事,当你去洛阳博物馆看这些文物时,也许会拥有不同的观看视角。
在《陆羽日志》中,你会看到唐代著名茶学家陆羽和他的好友——诗僧皎然切磋茶艺的故事。
陆羽写出了世界上第一部茶学专著《茶经》,书中综合论述了茶的起源、采制、用具,以及饮茶技艺、茶道等内容。安史之乱后,陆羽南下吴兴(今浙江湖州),与诗僧皎然成为忘年交。皎然好品茶,作有茶诗多篇。有观点认为,《茶经》的写作离不开皎然的支持,《陆羽日志》的故事正是据此创作的。
日志中也有陆羽和出土文物——陆羽瓷像的有趣联动。
这个迷你瓷人(高十厘米左右),出土于河北省唐县的五代墓葬。据考古学家孙机先生考证,这个瓷人就是茶神陆羽。陆羽所撰《茶经》影响深远,饮茶品茗从此成为中国人的一种生活艺术,陆羽亦被后世当成茶神供祭。据《唐国史补》记载,茶商会把陆羽像供在茶灶上,生意好了就用茶祭祀,生意不好就拿开水浇烫。上门买茶的顾客茶器买够一定的数量,还会送个小小的陆羽瓷像。
白瓷茶具及陆羽像,现藏于国家博物馆
为了将这些曾见证过唐朝普通人的文物重新还原到日常生活中去,书中还为每位人物设计了一幅亮相图和“他的物品”图,其中所绘物品均参考了相关出土文物。曹雨捷和垂垂希望,这些隐藏在书里的细节,让漫画在保持趣味性的同时,不失历史的厚重感。
看到唐朝普通人的生活
在创作之初,面对唐朝海量文物和史料材料,要如何选择12位人物是曹雨捷和垂垂面临的难题。
最后,书中所选取的12位唐朝人物,既有唐朝不同领域的代表人物,比如大诗人白居易、唐朝最有名的日本遣唐使阿倍仲麻吕,以及著名舞者公孙大娘等,也有根据史料虚构的普通人,由他们来讲述文物背后的故事。
在《曹芥子日志》中,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位虚构的潭州(今湖南长沙)铜官窑女商人。
国华人寿近日对外投了一家苏州“独角兽”企业。
铜官窑又叫长沙窑,是唐代后期重要的民间窑口,首创釉下彩瓷器,突破了原有青瓷、白瓷的单一色彩,此外还常用模塑贴花、刻花、诗文等装饰瓷器,产品丰富多样,非常有生命力。在唐代时,铜官窑的产品远销东南亚和西亚等地,被后世誉为唐后期外销第一窑。在埃及的博物馆里,曹雨捷也曾见到铜官窑产品的身影。1998年在印度尼西亚勿里洞岛海域,唐代时沉没的阿拉伯船只“黑石号”被发现,船上打捞出五万多件铜官窑瓷器。
用诗文装饰的铜官窑瓷器产品。“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这首广为流传的诗歌就出自铜官窑瓷器。
在《曹芥子日志》中,故事的背景围绕“黑石号”沉船展开:当年船沉后,阿拉伯商人和铜官窑商人要如何做生意?
在收集铜官窑的材料中,曹雨捷想到多年前在长沙铜官窑国家考古遗址博物馆看到的一只执壶。这只执壶底部上有几个指甲印,这些1000多年前的手工痕迹当时一下戳中了她。后来这个细节也被写进了《曹芥子日志》后的延伸阅读中。
在《骆巨胜日志》中,故事的讲述者骆巨胜也是一位虚构人物,他的身份被设定为唐朝著名的玉真公主府上的一位厨师打工人,不过他最近有些烦恼——公主吃不下他做的饭,工作可能不保!为此,他前往繁华的长安西市,向一位粟特老爷爷取经学做胡饼。
在其他历史人物的故事中,曹雨捷和垂垂也尝试为故事增加一些新的叙述视角——让历史上大人物身边的小人物来讲故事,以此带给读者一种新奇的阅读体验。在《苏阿魏日志》中,她们虚构了一个角色——唐代著名药学家苏敬身边的小学徒,由他来讲述武官出身的苏敬如何跨界编撰世界上第一部由国家颁布的药典《新修本草》的故事。
绘制插图中,为了还原唐朝生活风貌,她们参考了大量的古墓笔画、敦煌壁画等,从人物造型、服饰,再到生活场景等,皆有文物和文献材料出处。《安金藏日志》中,只有一句台词的守卫造型来自唐代章怀太子墓中的《仪卫图》壁画,图中仪卫头戴幞头加红色抹额的打扮,是唐代男子非常典型的装束。
除了唐代男子常戴的幞头,为了让人物造型更加丰富有趣,在参考了头戴风帽的唐三彩俑后,垂垂让陆羽这个唐代的斜杠青年戴上了时尚单品——风帽。除了为后人所熟知的茶圣身份,陆羽还有过一段在戏班演戏的经历,甚至将演戏脚本和民间滑稽故事整理搜集,写了《虐谈》三篇。
为了贴近日志的阅读感受,垂垂为每一篇日志的篇章页绘制了不同的纹样。根据不同的参考材料,每篇日志采用不同配色。比如阿倍仲麻吕的故事,借鉴了日本浮世绘的配色。《安金藏日志》中,以唐三彩常见的黄、白、绿三色为主。
经过一年多的创作、编辑打磨,这本从内容到形式都诚意满满的历史漫画终于上市了。
回看这段创作之旅,曹雨捷和垂垂也仿佛跟着12位人物,进行了一趟唐朝穿越之旅。“我的古代日志”系列的创作还在路上,下一站旅程,又会是哪里呢?
稿件初审:张 瑶
稿件复审:张 一
稿件终审:王秋玲杠杆炒股平台大全